我怀疑,不我肯定,我的房客们,他们一直,一直在杀人
每晚我路过都能听见枪声,甚至从里面射出的弹丸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知道这属于个人隐私,但你们该换个地方杀人,那他妈是我的房子!
这就是我正在做的,我正在“非法闯入”自己的房子,已经有一整个礼拜没人出入了,他们肯定不在。这群杂碎还私加了三把锁,为此我叫来了会撬锁的胆战心惊的小爱德华,他这几天刚从牢里出来,被他家老头揍得鼻青脸肿
如果不出点血还真请不来他,毕竟他也不想刚出来就滚回去吃牢饭,否则下次老爱德华会杀了他。而且像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在牢里格外难过吧,哼嘿嘿
不过说真的,他在这方面实在太有才能了,说是蟊贼中的翘楚也不为过,去做湮没无闻的好人就太浪费了
[呐,搞定]
[Bingo!你他妈到底从哪学来的手艺,专业的老锁匠都要磨蹭半天]
[这种事想做天生就会]
看吧,天才!一般的贼只靠运气和脚力,而他是靠真正的技术来的——事前的缜密计划,进行中的胆大心细,事后的毁尸灭迹——反正就那意思,但他其实还没杀过人
你肯定在想,这样的犯罪天才到底是怎么锒铛入狱的呢,肯定有个百年难遇的名侦探,在经历了一番曲折惊险的推理大战后,发现他的行踪并把他绳之以法的吧——这种故事我从小看到大,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做出现在的选择,可能我的善心在以前替人出头打架时就用光了
我他妈天生就是个坏蛋,好人都一样但坏人各有各的人生,那我又为什么要去选前者,把来之不易的人生因为什么毫无意义的道德约束而无私奉献给他人,他们肯定还在想着怎么干掉我呢,去他的
哦我要说什么来着,关于小爱德华的被捕。其实也怨不得我,是他悬赏单上的价钱,就像是床上脱得精光的性感美人一样拼命诱惑着我。嘘嘘!他现在还不知道呢,其实根本没什么名侦探,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我了。哦哦到时别撇着嘴,我这不又给了你不少子儿吗
他又再三检查了门锁,确认了它和被撬开前一样完好无损,然后机警地左顾右瞧着
[这里没你事儿了,余下的钱我回头就给你]
[不了,您的信用可是远近闻名的]
他一边语气发飘,一边拉紧皮手套,然后推开门端详着我的客厅
[等等,你不会是想……]
这小子,他肯定是想顺走点东西。这可不行,本来这也不是入室行窃,我只是想确认他们杀人的证据,但又或许只是那脑子有问题的小丫头不分场合地玩火枪,到时再细究起来被哪来的自大侦探盯上就糟了,想想他铐住我时那小人得志的脸我就火大
[这次我一定会按时付钱,用我的名誉担保]
[Wow,如果你不谈到名誉也许会好些~]
他背着手已经在客厅转了一圈,接着又来到厨房,而我就像是向他借钱的小辈一样傻笑着跟在屁股后面求情,他现在肯定高兴坏了,因为厨房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只想我多求他一会,然后拍拍屁股得意地说一声“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回家泡一杯茶等你乖乖把钱送到我手上咯”
[等等]
当小爱德华走出厨房,他整个身子都直直地停在原地,然后头僵硬地向右转了过去
[你和我说——喔对了,你根本没和我说我们闯进来是为了什么]
他头也不回地,用不震动声带的气音质问着我,我也瞬间想起,这房子里的某个房间可能正藏着尸体呢,立马跟着紧张了起来
[我只,只是忘带钥匙了而已]
他没答应,而是用力抽了抽鼻子,然后略显厌恶地噗噜一声吐出空气
[你杀人了]
[不!不不那不是我。实话说吧,是我的房客,我怀疑他们杀了人,一旦确定我就去举报他们]
[哦吼——和你没关系对吧]
[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小爱德华眯眼看了我几秒,然后侧着身子走向了他一直留意的书房
就让他打头阵吧,说实话,我也不是太喜欢血淋淋的尸体,我甚至从没碰过八分熟以下的食物
他像猫一样几乎没有脚步声,把后背靠在墙上,右手紧攥着小刀,左手一点点探到书房的把手
我站在门的另一边,响亮地吞了声口水,结果被呛得咳嗽停不下来
他用要杀人的眼神全力瞪着我,然后做下事不宜迟的决心猛地推开了门
通过大开的门,正对着就是我的大书桌,天哪……
她就坐在那把厚重的皮革转椅中,脑袋已经被轰烂,脖子以上只剩下巴
那是一种惊人的对比,下面那件小女孩可爱纯洁的淡蓝连衣裙,还有那娇小可爱的身材和白皙细嫩的皮肤,此刻都已经被从裸露的气管中射出的血染得通红,碎肉依旧挂在她背后书架中的书脊上,那好像是一小块大脑和瘪掉的眼珠
[呜——]
[要吐去外……]
[呕呕呕————]
[哎]
他摇着头叹了口气,然后慢慢走到书桌前,大约五分钟后我才敢抬起头来,因为我的胃里已经吐干净了
[这就是你的房客?]
[呃哼哼,是,不过还有一个男人,他们两个一起租的]
[天,这还只是个小孩]
[9岁,我记得是]
小爱德华不断惋惜地摇着头,然后敲了敲桌案
[那么关于这个,你有什么知道的吗]
我转着脖子努力辨别着,一张纸上列满了人名,一半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来,有一些名字还被打了叉
[一个都没听说过]
[我想我认识这个,这个,还有……]
他一边用指头做着标记,一边认真地自言自语道
[他们怎么了]
[我认识的这几个——也不说认识,我见过他们——在寻人启事上]
这些都是失踪者?那打叉算怎么回事,已经死了吗,是这两个人干的吗,但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你去报警吧,我要走了]
[啥?你不能现在就走]
[为什么,这是你的房子,你可以随便说几句糊弄过去但我不行,我在场只会惹来嫌疑]
他已经摘下了手套,看来他真的没心思干下去了
[现在走的话,你可就没钱拿了]
[随便你,我还没到爱财如命的地步]
仔细算来,我和小爱德华打交道的时间不比那老家伙(老爱德华)少多少,事实上从14岁开始他就和他殊途陌路了。我才更像他的父亲,自从10岁时我教他从邻居家偷走一本价值连城的光潮学派文献开始
所以那全是胡扯!你不会在钱的方面问东问西,除非涉及人命或者像这次一朝被蛇咬,除此之外你就是个来者不拒的敛财奴,要负担那老家伙的巨大酒量可不容易对吧
[哦这次是怎么了孩子,你希望加价吗,那我们就来谈谈价钱吧]
[和这没关系,你教过我,看见死人就离得远点]
[人又不是你杀的!]
[你不能担保别人也这么想]
好吧,看来他开始戒备了,现在就轮到我了
[那么,告诉我,你开始后悔干这行了吗]
[我觉得该说是你把我拖下水]
[好吧管他呢!!社会的准则和生存不是一路,甚至许多条上二者是截然相反的——他说你不能侵害别人的利益,窃取别人的劳动,剥夺别人的生活,践踏别人的尊严——去他的这些全是用来庇护软脚虾的!!难道打起仗来敌人也会说‘耶我们胜利了,我们证明了自己的强大,现在我们不会抢你们的钱和土地,我们这就马革裹尸什么都不带走,这真是一场愉快的战斗~’]
[这些你都说过……]
[那我就不介意再说一次,优秀的父亲就要有足够的耐心教育孩子]
我摸了摸口袋,点上一根香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则站在扶手边,对着我递来的烟卷冷冷地摆手
[呼嗨——好吧,我不逼你……你知道吗,摩根,你漂亮的老妈,我们也有过一段交情]
[呃哈?]
他摆正身体,露出了通常意义上的“惊奇”的表情
[我记得那是20多,31年前的事了,我和你爹是情敌,他提过这事吗]
[从来没有]
他歪着脑袋,目光中生出兴趣
[我猜也是,他就该偷着乐,谁知道那个混球有什么好的。你看看我,就只是看看我,比他要好太多了对吧]
他没出声,只是戏谑地笑了一下,然后叉着腰等我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吗,其实,其实——其实摩根是我的伴侣,呵是你爹横刀夺爱。我当时只说我手头有的,但那个混蛋,他习惯夸夸其谈,他用来夺得摩根的伟大誓言一个都没兑现,我不想承认,那本来应该是我的东西被人动动嘴皮子就抢走我怎么都不想承认。而当我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她,就算有那男人混在里面,我也一直想把你当我的亲生儿子,因为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在看到他现在的德行后我更加肯定了]
他紧抿着嘴唇,一副“你又说这种话”的无奈表情,但脸色要比最开始缓和了不少
真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啊,不过有效果就是最棒的,我的挚爱之一就是成功说服(欺骗)别人时的感觉
[所以,我不会逼你的,你明白吧孩子]
如果以旁观者的眼光看着我在一大段扩充说明后再抛出论点,目的性肯定突兀得不行吧
[啊,谢谢你]
[现在走吧,小心别被人看见]
[嗯]
他微倾了倾身子。为了避免留下痕迹用脚将门轻轻勾上
学者哼,不管留多少心眼,恶心的学者总能亮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手段,不管药剂、器械还是奥术(魔法)总能查出些什么,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我叼着烟发了一会呆,直到吸了过多有些头晕才拿了下来
我把自己也骗相信了吗,不我还没那么蠢
叫警卫过来收拾这一切,他们出于同情肯定会补偿我点什么,如果因为我破获一场大案那奖金也自不用说
我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生活就得这样
[哎哟哟~]
背后突然传来细小轻柔的声音,但那无异于朝我开了一枪
我滑下沙发,后脑勺狠狠磕在桌子上
在视线迷离之际,我瞪着她,害怕她的头像刚才一样在我面前炸开
[大叔,你们在干嘛呢]
[我、我……]
她歪着头,柔顺的黑发贴着小小的圆脸蛋,双眸如蓝宝石般美丽闪耀,双手乖巧地背在身后询问道
[为什么会在涅厄姆家呢,小巴明明上锁了]
——另一个男人叫巴托罗麦
[呵那个啊,叔叔心想啊,你们会不会住不习惯呢,就过来看了看,看起来一切都好嘛]
[小巴给的钥匙吗,因为是大叔的房子,我们擅自加了锁对不起]
她像是刚睡醒般无精打采道,接着鞠躬道歉,和其他懂事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
但是你们……她刚才说你们,小爱德华走的时候她绝对绝对不站在这,那时她的脑浆还涂在书架上
但是,现在她却完整地站在这,我究竟该把焦点放在哪,她为什么死而复生,还是她为什么知道小爱德华来过
[涅,涅厄姆,你左手拿着什么呢]
[镜子]
她举起左手,掌心有一面小小的圆镜,镜框像水银一样光滑闪亮
它映着我的脸,这让我莫名压抑。为什么,爱美是女孩的天性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的太阳穴嗵嗵地跳着,拼命为一切安排合理的解释
[大叔,你真的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吗,你真的,爱过那个女人吗]
[你,你在说什么]
[八卦?]
她再次调皮地歪头,五官却像是和身体不属于同一人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你是个大坏蛋,你自己也承认这点是吗]
[你,刚才还“醒着”吗]
她说的很明白,我们的频道没有岔开,我们在说的就是同一件事
[我只听到了后面,八卦的那部分]
[你的头被轰掉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你现在应该是一团死肉才对!]
[这是常有的事。你不太惊奇吗,也对,癫狂的学者或许也略通死而复生的邪道,所以才像是怪物一样被他人厌恶]
她又举起右手,异样的神情终于出现在深海般平稳的面容上,什么本来应该在她手中的东西现在不见了
[大叔你拿走了吗,涅厄姆的枪]
[枪?]
枪……枪!我就知道,肯定是那个小兔崽子拿走了,难怪他不要报酬了!
[那只是一把玩具是吗,叔叔再买给你好吗]
那是一把光看外表就非俗物的枪,如果上面的宝珠都是真货的话——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吧
[坎特维尔不是玩具,没有他我会睡不着的]
坎特维尔,那是10年前真实发生至今家喻户晓的传说中的名字,是勇者
传说如深渊般的邪恶渗入了这个世界,从源头开始感染所有生命,而这个源头必须寄居在人心夹缝,那就是少年坎特维尔唯一的母亲
他天生残疾,双腿畸形的扭曲,刚诞生时父母就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甚至根本没送到好心人的门前,就把他留在冰冷而空洞的房间地板上等死
如果这么放任下去,在小婴儿腐烂之前都不会有人发现。他已经虚弱到哭不出声,只有奇迹才能救救这可怜的孩子
然后,慷慨而仁慈的上帝就送来了奇迹,一个小偷
一个曾出身富贵却惨遭抛弃的女人,她养活自己就够困难了,但当她看到这个婴儿时,她再无法继续脚步——有人说这和她曾经的经历有关,肯定是指被丈夫背叛,沦落至此而感同身受这件事吧
她就这么一直盯着婴儿的双眼,目光无法从上面挪动分毫,然后将他拥入了怀中
她拯救了他,同时也拯救了自己
在这之后,她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努力改变,甘愿为此饱尝血泪,就像每个合格的母亲那样
接着,深渊降临了……
[他不是玩具!把他还给我!]
她使劲跺脚,捏着裙摆哭了起来,没有什么比哭鼻子的小女孩更不值得让人设防的了
既然以童话中的勇者来命名玩具,就说明她和其他小孩子没什么两样吧
[大叔保证,明天就帮你找回来,还顺便痛扁一顿偷你东西的坏小子]
[真的?]
涅厄姆拿下一直揉着泪眼的小拳头,被泪润过的蓝宝石眼珠让我不禁心酥,我一定要帮她找回来——一不小心就差点下定决心了,小孩真是他妈的邪门
[当然是真的]
[拉勾!]
[拉勾拉勾]
洋娃娃一样的小指勾在我的指头上,我看着她一点点破涕为笑
突然,她的眉头——虽然只是一瞬间,却向下猛然一坠,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一样强烈的恐惧,但只在一瞬间就又像是被人抹杀般的完全消失
[你怎么了]
[嗯?]
又是这样,她又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作为恶作剧来说实在太诡异了
[你刚才在害怕吗]
[我?没有啊]
[你在怕什么,能死而复生的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不能死而复生,不我不能……]
她眼中的碧蓝瞬间灰暗下去了,接着吃力地再次抬起来看着我,像是怕谁听到般轻声道
[…但“她”能]
[“她”是谁]
我凑的更近了些,侧着脸斜着眼紧紧盯着她,步步紧逼以防她再次变回那副“一切都是你的错觉”的样子
[这些…这些话…都是“她”教我说的……]
[“她”到底是谁!!]
[“她”是……]
正当我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那张因为紧张和恐惧而扭曲的可爱脸蛋时,一声真正的枪响在我脑后响起,而正是我做好脑浆四溅觉悟的同时,涅厄姆的脸和整个脑袋,都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像是西瓜一样炸成了碎肉
这次我比任何人看的都清楚,那些湿黏的血肉甚至趁着我的口鼻钻了进去,炽热的血块让我的脸顺带脖子都灼烧起来
她又变成那样了……我不是说了别在我面前被轰掉脑袋了吗!!
我满脸鲜血地转回头去,看见了那个叫巴托罗麦的男人和他手中正冒着白烟的凶器——正是涅厄姆在找的,那把名叫坎特维尔的迷你火铳
[你在干什么…你干什么你杀了她!!]
[那是常事,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像哼歌时那样晃着脑袋,语气轻松地说道——什么时候轰烂一个人的脑袋都不稀奇了
饰以织带抽绳的白衬衣和不规则下摆的皮绒半裙怎么看都不是这个世界的日常装。当然除开怪异的服饰,随意披散着的金发,同色的虹膜,俊朗的五官和瘦高的身材都应该被称作标志的靓仔,虽然看起来还是个20多的小子但我听说他已年近不惑
[好吧,好吧,你说得对,等会她就又啥事没有地站起来,还是和刚才一样乖,让我觉得是我自己精神失常。现在我受够你们了,交出我的房子,今晚之前就搬出去!!]
巴托罗麦没有回答,而是微笑着端详起手中的艺术品。他的笑容第一眼让人感觉暖如阳光,但若一直注视,就越感发觉其背后隐藏的轻蔑和恶意。他一言不发地将目光投过来,像是在暗示我什么
[那把枪你是从哪找到的]
笑容像是面具一样丝毫不变,但它已经让我不由做出种种最坏的联想
[你把他怎么了,快回答我!!]
[他的身体还足够强健鲜活]
又是一个不说人话的家伙,这俩货都一德行
不过翻译成人话的话,那小子应该还活着
[对我他已经超标了,你想要他吗,还是算作孤魂就此消灭]
他突然冒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句,我根本无从回答,但下一秒我才知道这根本不劳烦我,因为一声细小而沉闷的“嗯”正从我的体内响起,我的意思是那不是震动声带发出的声音,而是有人在我的肚子里说话,隔着肚皮直接传了出来
而且我能认出来,那是涅厄姆的声音,我赶紧确认了一眼她的身体,还是保持着倒在地板血泊中的无头尸体的样子,幸好她没整个钻进我的体内,再钻开我的肚子像吸血虫一样爬出来
这么想着,我感觉身体在一点点麻木,握紧的拳头非本意地慢慢松开,我已经感受不到手指的存在。我像是被万千丛蛇缠住一般,视线被迫固定在涅厄姆的尸体上
被夺走的知觉仿佛流入了这具残破的尸体,她用超脱物理常识的方式,如被拉倒的竹子般挺立了起来,就算没有头在也能感受到她虚无的目光
她张开怀抱,摇摇晃晃向我走来,可能是恐惧过量现在大脑只剩一片空白,那本就娇小的身体,胸脯抵到了我的小腹上
接着像是准备步骤全部结束一样,告终的枪口抵着我的后脑
我的人生毕现于此,在眼前飞快地流转着,他们说这些都是为人最不舍的回忆——他们错了,我现在看见那小子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遗憾我没亲手掰开他的下巴再塞一颗子弹进去
…………
…………
现在客厅有两具无头的尸体,正看似亲密地紧紧相拥着,较大的那一具死气沉沉地坠了下去,二者接触的部分变成血肉彼此连接,坠落的尸体被小小的身躯渐渐吸食,同时泼洒在地上的血肉也开始怪异地蠕动,顺着她的腿向上,再从脖子的断口钻了进去
她站在原地细嚼慢咽着,巴托罗麦无奈地摇了摇头,取来今天的报纸紧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优哉游哉地翘着腿读了起来
响亮的咕咚声和诡异的蠕动声一刻不停直到巴托罗麦擎着的报纸被一双小手撕成两半
[你杀了一个好孩子]
恢复原样的涅厄姆率先抱怨道
[但是好孩子不听话,祸从口出说的就是这个]
巴托罗麦丝毫不在意的争过报纸,将它叠得方正整齐后扔进了纸篓,然后微笑着面向涅厄姆
[你让我杀他,不会只是想省下房租的钱对吧]
[有一点,不过吸引我的还是他本身,他的体内没有血肉,是背德和罪恶填充起来的宝贝]
罪者往往拥有才能,否则无法背负罪恶。而疯狂至罪者除外,他遵循的只是本能
[好吧那么,你想再睡一觉吗,或者继续筛选那些犯人,因为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你了]
[和我说说女王]
[哦,女王啊,哦哼~]
巴托罗麦的嘴角向上挑了挑,然后挤着眼把头别了过去
[你对她不满意吗]
[不,既然我连你这种怪萝莉都能忍受就没有什么满不满意的——不是偏执的像个疯子就是平静的像个死人——当然我知道你不能让情绪出现太大波动,否则所有犯人可能跟着失控。确切的说,我们这位身负厚望的女王候选人,有点太“女王”了。古往今来,每位王首先都得先是一个“人”,而阿什莉,她跳过了“人”而直接接近“王”,所以哪怕她是善意也显得很不自然]
[虚伪]
[这是凝练的概括嗯嗯]
巴托罗麦抱着脑袋,然后使劲抻了抻腰
[是你选择了她?]
[你傻吗,这种从降生开始就好对人发号施令的女人我真的会把她当做女王来侍奉吗。是歌慈德把她拉进了剧院,还强塞给我的]
[歌慈德…又是她]
涅厄姆紧咬着嘴唇,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而且你知道吗,她最近正在酒吧物色另一个更加离谱的候选人。这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是真的觉得谁像女王而且有一副杞人忧天的好心肠就能担任温迪戈的复仇大计,还是一门心思想把这一切搞砸呢]
[她侮辱过坎特维尔,还能从温迪戈手中获得如此大的权力,到底是为什么]
[她曾经被温迪戈附身过…难道现在那个身体里的其实就是温迪戈吗]
[温迪戈不会侮辱坎特维尔,你忘了吗,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两人一起愁眉不展地挠着头
[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脑袋里那成百上千的小人儿们呢,这不是你擅长的吗]
[我不擅长!——]
涅厄姆瞬间亮出与小女孩格格不入的险恶表情,那双眼眸无疑属于凶狠的野兽
[否则我就不用每晚给自己的脑门来一枪了,现在他们也在吵吵嚷嚷吵吵嚷嚷吵吵嚷嚷我却拿他们毫无办法,这时候杀一儆百才是最好……]
砰!!
咕噜咕噜——
[一件事,下次开枪记得先和我说]
[OK~~]
…………
…………
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真不敢相信我就这样被人轰烂脑袋死了,这个死法我一天就碰见了三回真是见鬼了!!!
此刻我身处一片虚无的空白中,整个空间也许在倒退,也许在前进,找不到任何能当做参考的东西,低头也看不见我自己的胸膛。但我能感受到,我还有弯曲手指的感觉,我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拘束成形而不至于魂飞魄散
我知道的,前面等着我的肯定是地狱,我没做过一件能在恶魔面前讨价还价的事,所以我早就做好下油锅的准备了——但我最悔的就是没把那小子也拉下来
天啊…天啊应该有什么更适合我的壮烈的死法吧!!
我不愿承认这一点,但我走这条路就图这个,等我死了,每个人都能不远万里在我的墓碑上吐口水,甚至举国欢庆这该死混蛋的死我就心满意足了。但要我去给人打工或者在不起眼的角落开个店铺,每天用微笑和勤勉去博得客人微笑,有人说这是人生精髓的“平淡”,但那种微不足道的生活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想被所有人颂为英雄这梦想没有任何问题,那么我的想法你们自然也会理解——只是和英雄背道而驰,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不能流芳千古那遗臭万年也不错
[但说什么都晚了,我在达到那种程度前就这样窝囊的死了,还有更多谎要撒,更多女人要玩,更多钱要挥霍,可恶、呃啊啊啊啊啊啊——————!!]
[上帝你的人生还真精彩喔~]
第三声枪响传来,够了,真的够了……
[谁,你在哪]
[别费劲了,你看不见我的,如果你不吼出来我甚至不知道你在那,而且还有这么多伟大的遗愿没完成]
那应该是个比我稍年长,正由中年跨入暮年的男人
[我死了吗,这是地狱,恶魔长什么样,他什么时候来领我走]
[不,老弟你被关在这了你知道吗,你没死但没人会找到你,其实也和死了没差]
[这是哪]
[涅厄姆的脑内,或者说梦境]
[涅厄姆……涅厄姆……]
[你认识她对吧]
[那个小女孩,那个脑袋没了也能长回来的小怪物]
[呵呵是啊小怪物,呼上帝~]
[等等,你在抽烟吗]
那绝对是享受的吐烟声,但这不可能,别说烟卷了他连嘴唇都没有
[算是吧,我在想象]
[想象呵呵,棒极了]
我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不屑,甚至还刻意扩大了几分,让它在无垠的空白中回荡作响
[上帝啊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这是个梦境老弟,只要想象这里什么都有]
[哦是吗,那我说这里有四个性感惹火的美女,她们一丝不挂把涂满蜂蜜的**当美食放到我面前,她们……哇喔……]
[怎么样看到了吗]
[不,我我们一个一个来可以吗,虽然我是求之不得,但我可不想让任何人留下我是个不能满足在场所有女士的无能的印象,应该有个卧室什么的,对这里就有一个,我们、唔哈哈哈你的舌头真是嘶噜噜噜噜,好吧就这么来了受不了真是要人老命啊~~~!]
[呼上帝,咳呵咳呵——]
这就是我等的恶魔了,百分之百是,让我永远待在地狱里吧!!
[爽完了吗]
[嗯嗯差不多了,谢谢你来救场,换场上吧,别客气别客气]
[这都是梦你忘了吗]
当我听到“梦”这个字时,光溜柔软的肉体,润红的嘴唇和灵活缠绕的舌头全归于空白的虚无,梦中我是个全天下女人都能满足的猛男,但现在的感觉很像是一个快枪手弹尽粮绝的愁苦绝望
[我们没死?]
[是的没死,但也不算活了]
我再次确认着,想象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那么,这里就我们两个吗]
[当然不是]
[那其他人呢,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被禁止了]
[被谁]
[我]
我不存在的汗毛不禁一耸
[那……你是这里的……管事吗]
[我有小姑娘赋予的管理权,违反她要求的灵魂就要被上报,然后予以删除]
[删除是指?]
[把他放到身体里,再对着脑袋开一枪]
放到……身体里……
[你说放到身体里!!?]
[上、没错]
放到身体里,太厉害了放到身体里,这么说我还能看到生之世界的阳光,如果能把身体抢过来那就……
[别想抢她的身体,她是握着绝对支配权的,如果你做了,那就是自寻死路]
[呃,谁想那种事了,哈哈]
嘁,bitch
[这里有多少人]
[97个,算上你]
[这么多?]
[这里是上层,我们都是从下层经过挑选升上来的,下层就相当于最原始的监狱和拷问室,根据罪行大小来选入上层]
[是吗,果然要选那些罪微心善的去上层mia(嘛)]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自己给驳倒以致咬到了舌头,我怎么看都不是“罪微心善”的人,那么在这里的就应该全是和我一样的大罪人
[是的大罪人]
他绝对能读我的心,还是别胡思乱想了
[其实只有我能,其他人听不到]
[啧!]
[小姑娘当然也能听到,但她的梦里有上千个灵魂,只是顾不过来。如果你想象有一轮太阳,那就是她,她就是我们的神这毫不夸张,啊上帝]
[我大体了解了,那么,您怎么称呼]
[约翰(Jon),和约瀚(John)很像但别弄错了,看在上帝的份上]
[OK约翰,你犯的是什么罪呢]
[渎神]
[喔,上,帝,啊~]
他知道我是在故意模(讽)仿(刺)他,如果我们能看见彼此他肯定会笑着摇头拍拍我的肩膀,或者照着我的肚子象征性的来上一拳
[那么你呢]
[我?我不知道]
[上帝啊得了吧,你都到这了,没杀几个人你怎么能被选上]
[我没参加选拔]
[什么意思,你是直接来这的?]
[嗯哼]
本来风趣轻快的声音如大提琴般沉闷地划过这片空白,他肯定在捻着小胡子怀疑地看着我——特别地怀疑
[哦哦,我想起来了,我的事应该是教唆嗯]
[教唆……]
[确切来说,我教坏了一个小子,从他真的还只是个小子的时候开始,我教他做那些勾当,直到如今他成为了真正出色的坏蛋]
[是啊,小爱德华他也许就待在下层]
[他也被吃了吗]
[——我才注意到那部分,你可真行——你他妈彻底毁了他的人生]
[喔等等,你生气了吗,当真?]
人渣,你活该遭天谴。把他扔出去老约翰,我们不喜欢他,我们讨厌死这坏东西了……
本来轻松愉快的对话因为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而让人心烦,为什么他们有这么大的反应,至少我没杀过人
[因为你不用自己动手,你把自己的罪全推卸给别人]
我的心不禁一沉,看来约翰——这的管事也不和我站一边了
[你知道吗新来的,你已经是他们的一员了,我给你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之后再敢多说一句话你就死定了!]
[……]
干得好,我们没看错你老约翰……
[全都他妈闭嘴!!——看在上帝的份上谢谢]
…………
…………
涅厄姆的梦境下层,那里不会实现罪人或一般亡魂的想象,那只有无底的漆黑——相当于涅厄姆弃置不用或尚未察觉的潜意识层,如果被长久丢在那里不必理会就将自行泯灭
但小爱德华绝不在其中,他还确确实实地活着,只是不在凡人触手可及的现实世界
——温迪戈的梦境。它最初只单纯作为梦境,而如今已成为了真实存在的空间
如果说涅厄姆是“死之猎人”,只收纳肉体已死的灵魂,那么巴托罗麦则是将肉体和灵魂——完整的生命一同锁进了更伟大者的梦境中
爱德华渐渐从朦胧中醒来,粘稠的空气如绵软蠕动般让他打了个激灵,接着他惊恐地站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脖子上的项圈又再次将他扯倒,手腕粗的锁链将他牢牢栓在椅子上
透过破碎的穹顶,月亮也不再如常识中圣洁明亮,所见一切都沁染鲜红,像是被上帝的血染红了一样,不,这绝不是上帝能容忍的场景
爱德华使劲按着通通作响地心脏,努力平复着紊乱失控的呼吸心跳,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整座建筑
正前方最显眼的东西就是那座巨大到令人不适的圆形舞台,虽然看起来很普通,铺设的木板已有不少破损,舞台边缘包被的金属却永恒不变地泛着冷光,越过舞台看向深处,一块数十米宽的落地帷幕紧闭着,上面不知沾着什么黏糊的东西,也不知道后面遮挡着什么未知而恐怖的庞然巨物
接着就是爱德华身处的观众席,呈扇形围在舞台前,但爱德华发现,在这足以容纳数百人的观众席中,有几片区域是没有座位的——就像是被毁掉了一样,从破洞流淌下的月光和那里的轮廓正好契合
剩下能用的座位也远没有坐满,只有寥寥的几个人,和爱德华一样铐着项圈,至今仍在低头沉睡
我不认为这是做梦,因为我做过噩梦,都没有这样诡异得真实
嘶……嘶……
他试图呼救,能感受到声带的震动,但声音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出
[嘘——剧院禁止喧哗]
这时,这片空间唯一的声音响起
爱德华背后的大门伴着悠长的朽木声缓缓打开,属于两人的脚步声交错响起
[做了个好梦?欢迎来到我们的剧院]
憔悴而苍白的女人目不斜视地走向前方的舞台,那欢迎辞也不知是给谁的,但我先暂且收下了
但是当我看到跟在她后面的人甚至和他的目光撞个正着时,我的心脏像是要炸掉一样狂跳不止,视野也跟着剧烈旋转起来
他是,加布里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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